咖啡爱好者通常被称为咖啡因鉴赏家,他们并不是被动的消费者,凭借挑剔的口味和对一杯完美咖啡的热情,积极寻找新的风味、探索新的冲煮技术、采购符合道德标准的咖啡豆,在推动咖啡行业发展方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们注意到活跃在竞标场上笑称自己为“来自东方的神秘组织”的中国买手Coffee Head Group(曾用名:Cut Hand Group),成功夺标数十次,吸引了包括庄园主、生豆商、器具商、咖啡店主、咖啡评委、冠军烘豆师、冠军咖啡师、咖啡媒体人等参与,而这些群体也是国内消费力强劲的咖啡爱好者。
这个组织背后的成立者——三岁和丸子,两位咖啡爱好者宣称希望通过参与咖啡豆采购的环节促进咖啡行业的可持续发展,带着他们如何将自身对咖啡的热情与行业连接并创造共同需求的思考,我们和他们聊了聊。
全球知名的咖啡竞标买家
咖啡生豆拍卖是国际市场上买卖咖啡生豆的一种流行方式,旨在引起人们对精品咖啡生产商及其咖啡的关注。
根据《第四波精品咖啡学》对竞标流程的描述,杯测分数达85分以上(2016年后改为86分以上)的竞赛豆,可通过线下或线上拍卖平台,供买家竞争,价格无上限,一般以3.5-5.5美元/磅起标。CoE、BOP、Gesha Village或各庄园自家拍卖会均属此类。通常情况下,生产商还能借此获得更好的咖啡价格,并帮助他们与买家建立联系并树立声誉。
“咖农不知道市场愿意花费多少钱来购买他们的咖啡,不得不以他们的处境和眼界来判断售价。消费者不知道自己所买产品的实际成本,担心自己买的高端咖啡是冤枉钱,但消费者对于高品质咖啡的需求量日渐增加,这形成了日益增长的高品质咖啡需求与日益萎缩的高品质咖啡供应之间的矛盾。”
“咖啡竞标,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这种矛盾,它提供了一个咖农和消费者直接贸易的机会。”三岁解释道。
CHG剁手咖啡群促成了很多这样直接贸易的机会,它正式成立于2020年9月15日,截至2023年8月25日,CHG剁手咖啡群已连续成功夺标56场,共计63支竞标豆。
其中包含14支标王/冠军豆,37支瑰夏,18支全球稀有豆种,29支全球独家批次,并与20位全国冠军顶尖烘焙师以及5位赛事主审联名竞标与烘焙。
2018年,三岁在香港发现大陆不常见的豆子,于是有了“买来跟大家分享”的念头,陆续在全球办了多场分享会,主题也逐渐变得更多样。三岁的课程,“丸子总是第一个报名”。他擅长结合多学科的理论讲解咖啡知识,这是吸引丸子的重要原因。
以“2023年SCA最新杯测表分享会”为例,三岁结合认知科学、感官科学以及食品学的学术进展,和大家分享了新表的研发背景。
他以“小时候奶奶可以边织毛衣边看电视,但孩子却不能边写作业边看电视”的场景解释“一心多用”的现象与注意力的联系。而后联系到“SCA杯测表”更新的原因,“咖啡的评估会占用我们大量的注意力去感受它的香气、风味等不同部分,所以新版它一表三拆,把客观描述与主观评估的部分分开了。”
丸子是从2016年开始对咖啡产生兴趣的。2019年,她抱着交流和分享的心态决定创建一个咖啡社群。
“我发现在很多社群分享好物,通常会被以为是广告。”她想创建一个开放的平台,方便大家交流经验和买工具。而这个社群,后来也推动丸子和三岁开启竞标。
2020年8月,在Qima Coffee也门精品咖啡私藏竞标杯测会上,三岁向丸子提议拍一支喝喝看,当丸子将该消息在社群分享后,群友无比期待,“早前他们就设想过拍一支属于自己的豆子了”。经过几轮资料搜集和测算,请教多位业内专业人士后,丸子和三岁确定了一个做200份接龙的方案,他们的竞标之路由此开始,并走到了现在。
实际上,丸子和三岁都有全职工作,竞标是靠着业余时间推进的,而这事占据了他们业余时间的主要精力。
由于竞标一般是由国外相关方举办的,换算到中国北京时间通常为晚上,“竞标到第二天凌晨或清晨是常有的事”。在无数个倒数3分钟的过程中,他们屏息等待着顺利拍下豆子,然而“最后1秒都还有人出价”。
竞标也考验着抗风险能力。虽然丸子和三岁在第一次竞拍前做足了准备,“没想到是亏着拍回来的”。此外,每支豆子从原产国进口到中国需要3-5个月的时间,生豆到港后还需要时间确定烘焙日期,这意味着他们要经历与各方漫长的沟通过程,琐碎到“贴纸皱了”都需要处理。
目前,CHG共有20个分群,包括15个剁手群、4个竞标群、1个铁杆群,而每成立一个新群,“从0到满员几乎要用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去运营”。
“你们坚持竞标的动力是什么?”我们问丸子和三岁,“我们是带着追求快乐的心态在做喜欢的事情,”他们答。
从2016年入坑到现在,丸子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去学习咖啡,家里的咖啡设备慢慢升级到顶级,豆子也越喝越好,开始不满足于日常能够喝到的豆子。
三岁曾这样评价丸子,“这是一位对咖啡的好奇心和热爱程度远超大多数咖啡师的爱好者”。而三岁,自2014年对咖啡产生兴趣后,一直在挑战自己做更多的事情,开课、参加赛事、成为感官评审、翻译咖啡书籍……
竞标这条路,正如丸子所说的,当他们在兴趣爱好上投入足够深,最终都会走到这一步。他们还摸索出了“让竞标豆成为日常”的思路,希望这条价值链上的持份者可以更体面地参与其中——让咖农获得合理的回报,让生豆商积累更多的话语权,让中国的烘焙商可以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的品牌,让消费者了解种植端并且喝上高性价比的竞标咖啡。
秉承着这样的价值观,整个竞拍流程公开透明,每次竞拍,群友可通过竞拍链接全程观看丸子和三岁的竞拍流程。得标后,国内烘焙商的信息也会在得标榜单上公布。豆子烘焙完后,消费者会收到一张豆卡,上面印有详细得标信息、庄园信息、烘焙商信息等,值得一提的是,豆卡上还印有庄园主或咖农的照片和名字。
丸子强调,让消费者知道豆子是谁种的,非常重要,“类似于饮水思源的概念”。他们希望借此引导大家尊重产业链中每一环节为之付出努力的咖啡人。
2022年底,有人对竞标项目的模式提出质疑:为什么剁手群的竞标咖啡总是有增量和增额?剁手群是不是打着联合竞标的名头,在赚取巨大的、不为人知的利润?
面对此争议,三岁以“哥伦比亚‘丰饶之境’生豆竞标为例”公开回应道,剁手群竞标豆公布“售价与标金比”的方式与美国知名烘焙商Sey的做法类似,“一位行业领先者的模范表现,也进一步说明这个利润率在行业内是合理且得到大家认可的。这是一个克制且能够促进行业持续发展的利润率。”
在这场风波中,他们也得到了很多支持与建议。咖啡烘焙师乔治队长鼓励他们,“专注地把你们做的事坚持下去,把它做好就可以了”。一位朋友也提出建议,“人少的时候可以靠信任,人多的时候就要靠规则,才能把事情做得更好。”
2023年,丸子和三岁成立了“广州手多多咖啡有限公司”,注册了竞标品牌Coffee Head Group并调整了竞标流程——得标后再发接龙。以往,他们会在竞拍前先发接龙,这样的模式,群友无法明确获知能拍下哪支豆子、最终标金是多少。新的模式下,丸子和三岁无疑将承担更大的风险,不过他们也将拥有更多主动权,爱好者也可以获得更透明的信息,知道接龙的竞标豆是哪个,具体能够获得的克数。
“以前我们总是担心接龙价格和克数,会向对手泄露我们的目标和标金。新模式其实是更好的。”丸子说。
顶级的咖啡生豆竞拍,参与者通常是知名的咖啡烘焙商、生豆商或是咖啡店主,普通消费者和爱好者想喝的话,基于时间和金钱的投入压力,通常只能选择购买被挑选的批次。
“如果由消费者来决定最后要喝哪一支豆子呢?这件事似乎以前还没有人做过。能够做一些别人没做过的事情,喝一些别人喝不到的咖啡,我们会觉得很有成就感。”带着这份信念,过去三年,丸子和三岁持续活跃在咖啡竞标场上。
竞标的过程中,丸子和三岁尝到了很多甜头。每次竞标,社群成员都会发来问候,“我们做的事情有人认同,这很受鼓舞。”丸子说。
他们也真的做到了让中国的烘焙商被更多人看见。
CHG剁手咖啡群将其拍下的第23支豆子——2022墨西哥CoE卓越杯冠军Lot 1b——一支来自圣克鲁斯庄园的日晒瑰夏,交由谙客咖啡烘焙完后,将熟豆带给了庄园主。庄园主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分享,“结果国外喜欢这款咖啡的人找到谙客咖啡,问能不能买”。
而挫折感与成就感是交替存在的,竞标过程中,他们发现,有些庄园的咖啡在竞标中标金与风味难以匹配;有些生豆商以竞标“同批次”的名头以次充好;有些消费者在尚无太多品鉴经验的时候随意评价竞标咖啡风味。
在这条路上,他们能做的是让更多消费者认识到:咖啡是一件需要不断探索和颠覆的事情。“人喝咖啡和探索世界的过程是一样的,永远要放眼全球,喝更多的豆子。”
有一次,他们尝到一支印度尼西亚的咖啡豆,带有高温玫瑰花香,风味以菠萝为主轴,黄金奇异果酸质,红糖甜感,果汁触感,巧克力、蔓越莓余韵。“这支豆子的排名几乎倒数,杯测后我们觉得很好喝,”三岁和丸子说,“提到印度尼西亚的咖啡,‘雪松草本’是很多人对它的风味认知。在拍这支豆子时,我们问了国内的合作伙伴,连生豆商都说会卖不动。但我们想为国内的消费者带来更多风味。”
通过长期的竞争参与,丸子和三岁也期待国外的咖啡庄园主可以认识到,CHG剁手咖啡群不仅有实力,也希望在该产业里长期深耕,进而让他们愿意把非竞标和竞标的咖啡批次给到中国买家。
实际上,CHG剁手咖啡群不仅是一个买豆的交流群,更是一个开放的平台,大家可以在此交流经验、获知咖啡资讯、资源和买工具——小到定围裙,大到买生豆。今年,丸子和三岁也开始尝试将群友聚集到线下,举办交流会。
提到对于剁手咖啡群的期待, 丸子和三岁表示:“我们会用自己的品牌,做尖端的精品咖啡豆,希望能够拥有一个团队,把这个事情做得更好一些。期待有一天,大家只要想起竞标,就会想起CHG剁手咖啡群。”
关于个人的成长,三岁分享道:“最近看到一句话,‘If you cannot be the poet, be the poem.’如果你不能成为诗人,那就活成一首诗吧。用心地做好属于每个人的那件事,平凡人也可以成为浓墨重彩的一章。”
文中图片来源:三岁和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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